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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孔子：失败的圣人，成功的人

欢迎来到《刘勃的国学课》。

今天是关于孔子生平的最后一讲，下一讲开始就进入思想的讨论了。

准备丧事

上一讲说到子路之死。

子路只比孔子小九岁，师生二人可说一辈子患难与共，虽然很多时候子

路并不理解孔子，但有一些情感上的亲近，是超越理解之上的。

《论语》里提到，孔子回鲁国后，不确定某一年，得了很重的病。子路

请求孔子向神明祈祷。孔子问：“这么做有依据吗？”子路说：“有的。”

反正是引了段材料算找了个依据。孔子说：“那我祈祷很久了。”

这话里的意思，孔子像带着些讥讽。他虽然不公开坚定地批判神明信仰，

但并不太相信神。[注]

不过他还是对子路说：“丘之祷久矣。”算是安慰这个老弟子吧。

孔子的病情越发严重，以至于子路不得不考虑孔子的丧事。孔子做过鲁

国的大司寇，算是卿大夫的地位，那么就应该有自己的家臣；但孔子毕

竟不是真正的世袭贵族，又早已离职多年，现在虽然名满天下，在鲁国

享受国老的待遇，但论起社会等级，却仍然是一个士，并没有自己的家

臣。

子路于是安排弟子们就按照家臣的礼节，来准备孔子的丧事。

这个时候，孔子的身体却好了一些。

听说了子路的做法后，孔子非常生气，他说：

“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

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

乎？”

“做这种欺诈的事，仲由是惯犯了！我没有家臣而冒充有家臣，我是要

欺骗谁呢？欺骗上天吗？况且我与其死在家臣手中，也宁可死在你们这

些学生手中啊！再说了，纵使我不能按照大夫的礼来安葬，难道尸体会

被丢在路上吗？”

这话有极保守的一面。传统的社会等级不能打破，我短暂从事过更高等

级的工作，并不意味着真的实现了阶层跃升。我是一个士，就只能举行

士人的葬礼。

这话也有极具开拓性的一面。师生关系，在传统的社会关系中根本没有

什么地位，孔子却觉得，把自己的死生大事交给学生，是极堪欣慰的事。

所以孔子这话是在痛斥子路，却也流露出深厚诚挚的情谊。那一刻，想

必子路也老泪纵横了罢。

这场重病之后，孔子的身体，也许一直没有康复。小九岁的子路，看起

来却还生龙活虎。

孔子的丧事，将会有子路来料理，也许是这时两个人心中本来就认定的

事情。可是子路却死在了孔子之前。

孔子病故

对于汉代的儒家主流来说，孔子连续遭遇重大打击的鲁哀公十四年（前

481年）确实最值得关注。但不是因为颜回、宰予的死或子路出走，一

只动物的意外死亡，比这些加起来还要重要。

鲁哀公打猎，有人猎获一只奇怪动物，孔子鉴定后，认为是“麟”。

今天无法确知孔子见到的是什么动物，但既然孔子认为它是麟，就感受

到了一种绝望。

后世一般解释，麒麟是瑞兽，本应该在盛世出现。现在出现在春秋末世，

是来错了时候，所以就只能被猎杀了。孔子从麒麟的结局里，看见了自

己。

因此孔子觉得历史没有必要再写下去，《春秋》就修到这一年为止，这

就是所谓“获麟绝笔”。

孔子去世前的光景，《礼记·檀弓》写得最详细。

孔子一早起来，背着两手，拖着手杖，“消摇于门”。（消摇，同“逍

遥”）

所谓“逍遥”，这个词最早见于《诗经·清人》，在楚辞中则非常常见，

但意思和我们今天说的逍遥快活有微妙的区别。所谓逍遥，大体是在无

可奈何之情况下，用放松地姿态来排遣。

这是孔子临终前的精神状态。

于是孔子开始唱歌：“泰山要崩塌了吧？梁木将折断了吧？哲人将枯萎

了吧？”

唱完了，孔子就回到屋内，对着门坐着。

子贡听到了歌声，说：“泰山如果崩塌，叫我们仰望什么呢？梁木如果

折断，哲人如果枯萎，我们学习的榜样哪里找呢？夫子病情，恐怕要加

重了吧？”

于是子贡小步快走进到孔子屋里。

孔子说：“赐，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呀！”

孔子又说：“夏朝人去世，棺柩停放在大堂的东边台阶上，这是还把死

者当主人看待；商朝人把棺柩停放在大堂里的两根立柱之间，这是处于

宾主之间的位置；周朝人把棺柩停放在大堂西边的台阶上，这就是把死

者当作宾客看待了。我，是殷商人的后代。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自

己坐在两根柱子之间。”

孔子鼓吹了一辈子周礼，临终前却记起自己是殷商的后代。还有，这话

似乎是在表达：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主人还是客人。

孔子说：“没有圣明的君主兴起，天下谁会尊奉我的学说呢？我大概快

要死了。”

孔子七天后病故。

重新认识孔子

孔子生平，我们就讲到这里，最后强调三点。这三点前面都讲过，这一

讲我们再强调一下。

第一，孔子总体算是生活在和平时期的人。

孔子六七岁的时候，晋楚两个超级大国带领各自的盟国，在宋国会盟签

署了和平协议。之后大家就很有契约精神，真的就